非主流写作的边缘性和边际性,艺术性和非艺术性
作者:河西苦雨
(相关资料图)
来源:白昼纪
编辑:星球呓语 Mr
非主流是一个庞大和复杂的主题,这里只简略陈述一些我的观感和看法。
何谓“非主流写作”?是相对“主流写作”或“体制写作”被边缘化的写作状态。其实这样理解并不够准确,甚至非常不严谨。九十年代以前,还存在以“主旋律叙事”和“知识分子写作”两个方向的所谓“主流写作”,在之后就逐渐被瓦解和淡化了。最近二十年可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主流写作”。即使把主流写作看作主旋律写作,把非主流写作认定为非体制写作也不太科学。有人曾经把后现代主义诗歌视为非主流,现在已然是非主流的主流。
根据我的观察,非主流写作至少包括五大门类:民间写作,边缘写作,另类写作,前卫写作,口语写作。这些门类分属体制内写作和体制外写作。
“民间”在过去是指官方统制下(无论有效无效或失控)的所有非官方生活区域,而当代“民间”则已泛化为非官方体系的广大边缘话语存在。也即是说,以前的民间只是物理生存空间,而当代的民间已扩展或混淆到意识形态领域。因此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吃“官家饭”的体制者也混迹或认同民间身份,草野散民也可能以某种方式谋求体制归属感。“民间写作”成为一个模糊的概念。体制写作者自称民间写作人,并领导或引导民间写作潮流。或有自己主编民刊,或给民刊做顾问,或在民刊发表作品。其结果就是使真正的“草野写作”更边缘化。所谓“民间”和“边缘”有时只是就写作者发表权利和机会而言,而边缘写作并不等同于民间写作,边缘写作也不同于边缘化写作。“边缘化写作”才是真正的民间写作,边缘写作则可能是体制话语体系内部人主动进行的某种“边缘化”叙事策略,并不是真正的民间。此类边缘写作包括前卫写作和另类写作。
前卫写作和另类写作经常被视为先锋写作,尤其是前卫写作。但我个人有不同看法。前卫写作有有意识和无意识之分,另类写作有主动和被动之分。有意识的前卫写作通常是已经进入艺术成熟期的主观突围,而另类写作无论主动或被动都有可能尚未到达艺术成熟期。后者多半是因为缺少话语权和发表机会或对主流的话语不满而“另谋出路”。另类写作在官方评价体系往往更没有存在感,但已成为非主流写作不可忽视的部分。这并不是指其文本数量,而是就其多视角表现和特殊层面切入而言。本期最后两个诗歌栏目的文本就呈现出这样的情形,都可视为“另类写作”。
因为这两个栏目的大多数作者都有体制的身份,所以他们的写作仍然归属于非主流写作的大类项。在谈论另类写作之前还得回到开头关于非主流写作的议题。非主流写作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范畴。而主流和非主流并不与话语权成正比。以最近十年的诗歌流变来看,体制诗坛早已不能代表诗歌主流,不断受到非主流诗歌界的一次次冲击,甚至不得不与后者媾和。最突出的情况就是,官方诗刊也缩小或放弃代表政治意识形态话语的高大上主旋律诗歌版面,而让位于形形色色原为非主流的诗歌运动和流派占据要位。诸如口语诗、垃圾派、下半身、屎屁尿等这些低俗诗歌,更普遍的占领则是深度意象、智性写作、事象主义、行走主义、观世派、美篇等泛诗主义诗歌。后面这个大类有突出的边际学意义,这里只能简略概述一下:
就诗歌写作学和艺术风格学来看,“深度意象”和“智性写作”是后古典主义、后传统主义和后文化主义相融合的“后精英主义”诗歌,事象主义、行走主义、观世派是后伦理学与后社会学的相融合的(狭义的)“泛诗主义”诗歌,美篇则是后浪漫主义、后象征主义、后意象主义、后世俗主义相融合的(广义的)“后世俗主义诗歌”,“美篇”是最近十年流行现在仍然风行天下的诗歌门类。有的像“后抒情诗”,有的像“后意象诗”,有的像“后朦胧诗”,有的像“前智性诗”。从“美篇”所呈现的状况,我们可以看到泛诗主义已成滥觞的“伪抒情”、“伪智性”、“伪边际”乃至伪艺术、非艺术。表面看去,泛诗主义似有突出的边际性,其实大多属于人类“大经验”抄袭。所谓“大经验”是指从人类的集体性经验(包括生存经验和心灵经验)获得的感受和习得。这类感受和习得并不需要直接参与集体生活的经历,而可以从社会生活的见闻或阅读方面获得。但在感受的过程中必须经过个人化的辨别、过滤和处理;筛选之后必然会丢失一些信息,同时也有些信息得到强化。在这个信息雷阵密布的时代,过滤和沉淀都是非常必要的。明智的人会留下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但所谓有用无用则因人而异。可以说,不会处理大经验的诗人不是好诗人,不可能写出大作品。目前流行的泛诗主义诗歌大部分都属于经验抄袭,很少看到真正个性化处理。泛诗主义诗歌虽然表现为艺术的多向度、题材的大广度,但题旨往往都单一雷同,在写作学上表现为炫技伪智,在伦理学上表现为滥情做作。这里必须声明的是,我并没有全面否定泛诗主义的意思,相反我觉得其对拓展艺术的广度和诗歌的边际意义还是有值得肯定之处。
对泛诗主义有基本了解之后,这里就要进入本文的最后主题:“另类写作”的得失功过。相对于泛诗主义,另类写作的边际学意义并不突出,除非把部分前卫写作也归入另类写作。另类写作的最突出的特征就是“真”和“至”。真就是认真,至就是极端。这两点和在一起,就是极端认真!另类写作在诗歌写作学上多体现为立场写作、在场写作、本性写作、正义写作。其优点是题材或主题的特别关注和特殊切入,显示出写作者对当代文化情境的热心关爱;其缺点是多表现为零散化和直接性,缺乏沉淀提炼升华,甚至缺乏基本的艺术加工,常有非艺术性表达。另类写作往往多口语化,这也是其“非艺术性”的根本因素。说到这里就有必要谈谈口语诗的弊病。
我从八十年代初写诗到2012年这三十年间都很少写口语诗。我记忆犹新并敝帚自珍的只有一首用客家方言写的《日子》。但自2012年上网后,因为受到网络诗歌的影响,连续写了近十年的半口语诗。所谓半口语是指一种“半文半白”“不雅不俗”的类口语诗歌。半文半白的“文”并非指文言,而是指书面语;不雅不俗的“雅”并非指高雅,而是指书面语的严肃正规。经过这近十年的半口语写作和网络阅读,我对口语诗的得失有特别的认识。一边对自己的写作越来越不满,一边越来越诟病诗坛的流行病,一边更感觉自己不伦不类,一边警醒口语诗对严肃文学的侵染。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大部分口语诗都一无是处。我认为口语诗至少有这些弊端:不仅拉低了诗歌的艺术门槛,也消解了诗歌的高尚品质;虽然体现着自我释放的自由,同时也显示自我膨胀的无知。很多口语诗人还自命为先锋,简直荒唐至极。
就本期最后两个栏目的文本来看,这些作品都可归属“另类写作”。除个别作者,大多表现为直白化、口语化、批判性。直白化和口语化的弊病前面已经说过了,这里要说说批判性的利弊。为何批判?如何批判?批判的意义何在?另类写作的写作观往往是不容置辩不容商量。我认为这种写作观很值得商榷。如果批判没有建设性没有可探讨价值,而仅仅是表明态度立场,仅仅是记录曝光,其艺术性就大打折扣。诗歌就沦为一种工具写作。我不赞成把诗歌作为一种工具甚至武器,实际上在这个时代通常也是无效的、徒劳的。直接用散文随笔来写,或许更有力。口语写作者和另类写作者之所以坚持这么写,有两个原因:一是借用诗歌短平快的特点,一是因为无力驾驭杂文随笔。这两个原因越发导致写作的非艺术性。
另类写作最值得诟病的是其诗艺的现成性、随机性,最值得赞许的是其思想的异质性和前卫性。其优点缺点都混杂在与众不同的表达手段之中,诸如乖谬、贲张、激进、戏谑、反讽、调侃、自嘲、游戏笔法,欲擒故纵、声东击西、正化反说,反话正说……
2022.2.
诗人琉璃姬:诗乃流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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